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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年上君臣悲戀(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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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0章 年上君臣悲戀(七)

在鄭靈兒的印象裏,蘇澈是一個有膽有謀,相當狡猾的人,但免不了讀書人的迂腐,與曾經的太子,當今皇上來場分桃斷袖戀情已經是最驚世駭俗了。但現在這個那麽狠的人,一定不是蘇澈。“你是誰?”她尖聲問道,面帶懼色。她相信跟前這人是真的幹得出可怕的事情的。

她盯著蘇澈手裏的玉佩,腦中靈光一閃:“你、你不是蘇澈,你也是穿的!”她能鳩占鵲巢,他人就不可以嗎?蘇澈一定是早被她殺死,隨後被借屍還魂!蘇澈不說話,她便認定了。

“我們都是穿越者,何必趕盡殺絕!”“哼!你想殺我,我還要留情嗎?”蘇澈冷冷說。

鄭靈兒再狠,也不是個受過刑的,沒多久就召出了收入手下的人,並且交出了解藥。拿到解藥後,蘇澈便給了她一個痛快。對外,鄭妃憂思過度,不治身亡,留下一子,由李弘奕親自教導。

那些中了毒的大臣,並沒有全部得到解藥。那些李弘奕正好想要除掉的讓他們自生自滅去,那些暫時還要留著的暗下給了解藥。但李弘奕已經記住那些是不值得信任的了,這些官員都會被他慢慢地調到不重要的位置去,或者是找了罪名投入大牢。這些事情一件件的基本處理好了,春闈也開始了,蘇澈雖不負責相關事宜,卻也被京城內的氣氛感染了。

會試之後是殿試,殿試就是大比,要在保和殿考試的,僅一天,日暮收卷。考完之後有八個考官輪流批卷,以總分排名,把考生分成三甲,而只有前十名的卷子能夠被呈現給皇上看,由皇上選出狀元、榜眼、探花。

下了午朝,蘇澈拖拖拉拉地留到最後,想要趁其他人都走光了,偷偷溜到後宮去。李弘奕這小子真是的,就說有事召見他把他留下來不就好了,偏得這樣。他不去看他,他就生氣,但又不樂意每次都由他召見。但也有人故意磨蹭,顯然是想要和他說話。那人追了上來,面帶諂媚地拱手:“蘇大人,請留步。”

蘇澈和顏悅色:“喲,張大人,不知有何事?”張大人小心翼翼地瞧了瞧周圍,低聲說道:“借一步說話。”蘇澈被他引導到一個無人的地方。“說來實在不好意思。這次春闈,犬子正是考生之一。”張大人笑了兩聲:“還請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。”庶吉士分配到哪裏做官,對往後前程是很重要的,若是皇上發句話,就可能得到好職位。蘇澈明白這一點,但直接求到他這裏倒是讓他有些吃驚,一般有關系的都會去吏部打通關節。

“在下不負責這次的春闈,只能盡力而為,若是不成功……”“誒誒,有蘇大人這句話,下官就放心了。”張大人忽然賊兮兮的,像是掌握了某個秘密般,富有暗示性地說:“憑大人與皇上的關系,定然能成功的。”見蘇澈的臉色立刻不好了,他趕緊補充:“大人乃是肱骨之臣,深受皇上信任,這還不是小事。”

與張大人告白後,蘇澈的心情沈重地向後宮走去。張大人似乎知道了他和李弘奕的關系,這非常糟糕。看來即使他們再小心,依舊被看出了端倪,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。

後宮裏當差的人都對蘇澈司空見慣了,他一路暢通地走進去。遠遠地看到李弘奕站在拱門處,一雙黑白分明的明亮眸子望著他。蘇澈加快了腳步,來到他的面前:“外面那麽冷,你出來做什麽?”“看看你怎麽還不來。”他說完,轉身向禦書房走去。蘇澈趕忙跟上去,心覺傲嬌型的真是難伺候。

禦書房內點著爐子,熱乎乎的。蘇澈脫了外套,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透氣,隨後見李弘奕站在桌後,鋪開了宣紙,便去給他磨墨。李弘奕握著狼毫在宣紙上書寫著,頭也不擡地對蘇澈說:“聽說會試中有幾個人很出眾,朕很期待殿試。”“的確,我聽謝大學士講,有個叫劉蒙的學子很有才華,可惜為人狂妄輕浮了些。”

李弘奕的心情似乎不太好,話不多。蘇澈心想:就因為拒絕了留宿,居然生氣到現在。他就是怕太明顯了,可惜現在仍然被人發現了。唉,還是哄哄他吧,雖然是個皇上,但也是個孩子。“對了,我在市間聽聞在殿試後會有燈會,要去看嗎?”李弘奕擡起來,似乎有點興趣。蘇澈再接再厲:“你還記得當年我們去逛燈會,你看中一盞燈,結果被別人搶走了,你很不高興。”李弘奕有些臉紅。

“後來我給你買了盞繪了四君子的紗燈,但你還是念念不忘那盞。”“好了,別說了,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!”李弘奕惱羞成怒地瞪著他,似乎蘇澈再多說一句,他就會撲上來咬。蘇澈可不怕他,笑嘻嘻的:“也對,你現在肯定是不喜歡老虎燈了。”李弘奕把毛筆扔了過來。

殿試的前一天,出了一件大事——殿試的試題洩露了。李弘奕氣得要命,立刻下令徹查,並且重新出了試題。主考官急匆匆地趕到皇宮,接過了封著新試題的小盒子,額頭上嚇得都是汗,手裏捧著試題感覺那有千斤重:今天晚上還是抱著試題一晚上就不要睡了,這可比他的性命還重要。

調查的結果是在禦書房伺候筆墨的太監偷看了試題,然後傳出去的。那太監在嚴刑下招出,是蘇澈指使他偷出試題的。偷盜試題是要命的重罪,那會影響到考試結果。這說明蘇澈想要操控科舉,讓自己這派的人脫穎而出,奪得桂冠,從而培植自己的勢力。這是多麽駭人聽聞的舉動!操縱科舉,難道他是想要謀朝篡位嗎?朝臣抱成團隊是常見的,這是坐在皇位上那人最忌諱的,這樣的大舉動,讓李弘奕震怒。

蘇澈再受寵愛,也被下了牢獄。他坐在稻草上,沒有顯露出驚慌恐懼,或是對李弘奕不信任他的悲憤。鄭靈兒已經死了,還有誰是他的敵人?蘇澈雖沒有調查取證,但他覺得做這事的是某個沒有得到解藥的大臣。鄭靈兒死了,那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,必將毒發身亡,因此懷恨在心。局外人不清楚真相,但他是猜得出鄭靈兒的死肯定與蘇澈有關,所以想要報覆蘇澈。

只憑一個人的證詞,並不能定蘇澈的罪。蘇澈在牢中等待,不知道外面情況如何,但隨著日子的推移,他感覺到了不妙。就在他心中莫名地產生惶恐感的第二天,上面傳下旨意:蘇澈洩露試題,處以斬決。

這一刻,蘇澈明白了,李弘奕想要他死。純臣安全,純臣危險,身家性命全在皇上的恩寵上,但一個人的喜好心意又怎麽會是固定的呢?一念之間就可能讓一個尊貴的人淪為階下囚。蘇澈一心侍奉皇上,沒有結黨營私,所以他並沒有能夠威脅到李弘奕以致李弘奕不敢殺他。他的命運如何,全在於李弘奕。當初李弘奕想要保他,他便死不了,現在李弘奕想要他的命,即使查出幕後主使另有其人,他也得上斷頭臺。

自古以來,皇家無親情,父子相殘、兄弟為敵司空見慣。權臣被皇上器重,同時又被忌憚,奮鬥一生最終被除掉也沒什麽稀奇的。蘇澈發現自己對這種結果並不感到驚訝,當李弘奕坐上那個位子的時候,他們之間的關系就發生了轉變。他不再是被苦難磨礪的堅強老練的落魄貴公子,他也不再是備受冷落的年少太子。他們無法在和曾經一樣親密無間,無所顧忌。

李弘奕需要在意的東西變多了,他需要保護他的皇位,穩定天下。他不能允許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,特別是這個人甚至能夠左右到他。當他還是不受重視的太子時,他與蘇澈互相依靠,彼此支持。他們是對方的唯一,這種依賴關系使得他們產生愛情。但當他變成皇上時,卻不能那麽受制於人了,皇上是孤家寡人,雖然孤單,但必須如此。

不可否認,李弘奕是愛蘇澈的,但他不允許蘇澈借助這份愛架空他,他得是真正的、獨一的皇帝。所以當他意識到他與蘇澈的關系貌似暴露,發現蘇澈的可怕影響力後,他決定將蘇澈除掉。這次試題洩漏給了他機會,他利用了這個栽贓。

蘇澈來到這個世界之前,在系統中兌換了假死藥,為的是萬一在任務中棋差一招被鄭靈兒陰了,能夠假死轉入地下。或者李弘奕想要殺掉他,他可以逃過一劫,然後去某個地方隱居。但是現在他收起了假死藥,不打算使用。

這是這個身份的命運,即使他的出現造成了些許改變,但最終還是發展到了如今的局面。李弘奕忌憚他,最終舍棄了他們的愛情。他們君臣的身份註定了某種發展。既然原歷史中,原版到最後時選擇原諒李弘奕,這便是他的選擇。或許並不是出於對君主的愚忠,而是因為深切的愛與對這種無奈殘酷狀況的理解。

讓這個身份繼續活下去,對蘇澈來說很是容易。但這樣是否違背了原版的意志呢?作為工作人員,他不應該過分幹涉這個世界。

蘇澈決定尊重他的選擇。

三月的天氣還很冷,天色開始變暗時飄下了雪。李弘奕立在走廊上,望著像細鹽似的雪花,他得到了消息,蘇澈在牢中自殺了。天牢的官差送上了蘇澈的遺書:臣無法再繼續陪伴君側,請皇上多多保重。

原版最後的願望是想要李弘奕好好的,所以蘇澈留下了這份遺書,傳遞原版的心意。或許那個身體的主人太癡情,太傻了,但是他的心情又哪裏是其他人能夠完全明白的呢?

李弘奕看著日光一點點被黑夜吞噬,他處在寂靜的皇宮裏,卻覺得嘈雜歡快的人聲在耳邊回響。風吹過他的臉頰,他感覺自己很清醒,卻又似乎處在一種恍惚的狀態中。太監細細的嗓音在身後響起:“皇上,外面涼,進屋吧。”

去年元夜時,花市燈如晝。月上柳梢頭,人約黃昏後。

今年元夜時,月與燈依舊。不見去年人,淚滿春衫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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